写于2019.12.01的原耽小短篇,改了改
狗血预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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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座城的秋天以湿冷闻名,雨刚停一刻,还来不及欣喜,便又要淅淅沥沥数十天。每到这时候,佘阮觉得整个人像浸在了阴沉沉的水坛子里,要听着雨声滴答闷过一整个秋天。
这会儿倒是停了雨。佘阮没多留心,拎过包斜挎在肩上,迈步出了实验室。他脑子有些昏沉,像是困倦久了,不过结合现在的时间看,倒也不意外。
夜深了,霓虹灯照进这几天积下来的浅水洼,密密麻麻地铺了一路独属于都市的繁杂色块。五光十色的绮丽,聚光灯下的碎玻璃。
佘阮盯着水洼里的灯光出神,游魂似的飘在街上。
突然,地面上的水光漾了漾,斑斓色彩被水珠击中,真正裂成了碎渣。
佘阮看到这画面有些眩晕,一度以为自己犯起了低血糖。水淌进眼睛里时,他才察觉是下了雨,雨点一阵阵地往地上砸。
他把包转到身前掏了掏,没能找到伞。他意识到自己犯了傻,把伞落在工作室了,这会儿回去拿也不是往前走也不是,尴尬得很。但他没敢在雨里多站,拉上包链儿就疾步往前走。
他现在感觉不太好,头疼欲裂,四肢百骸叫嚣着要把他这几天造的孽数倍奉还。偏偏这时候,路上有个不长眼的往他身上撞。
那人的肩膀磕到了佘阮的前胸,砰的一声钝响,佘阮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。
“不好意思,路上走神了。你还好吧?”
那人的手向佘阮搀来,佘阮没接,往后退半步勉强定了定神。
他怔了片刻,掀起眼皮,看向撞到自己的人。附在睫毛上的雨水往眼睛里渗,像隔了层模糊视线的塑料皮,却没能挡住该挡的东西。
那一瞬他睁大了眼。
涌上心头的情绪太多,又太杂。佘阮想在那一秒内把它们逐条捋顺,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。
眼前的人,他很熟悉。
比起分别时,那人脸上的棱角分明了些,头发也长了,看向他时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,五官倒是没移位,和记忆中别无二致。
早早铭刻在心中的熟悉感里,还添了几分不尴不尬的陌生。
佘阮不知道季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,但他知道自己该扭头走人,再不济也应该拉下帽檐,欲盖弥彰地吼上一句“你走路不长眼吗”。
可事实上他头脑当机,没来得及考虑这些,也的确什么都做不了。季延没移开视线,于是佘阮也保持着这个凝视的姿态杵在原地,像根被卖了一次还不知道要跑的傻棒槌。
雨势渐大,夜空一闪,轰隆一声雷响。
季延率先回过神,他发现佘阮没撑伞还不知道避个雨,淋了一身水,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,显得本就苍白的皮肤又白了一个度,脸上却透着不正常的酡红。
这脸色委实吓人,季延一瞬间就发现他是发烧了,也许还烧得不轻。
季延撑着伞向前一步,想把佘阮罩进伞里。
路灯在他身前投下一片阴影,往前走时,他身前那只漆黑的巨兽也跟着向前,像要把佘阮一口吞下。
佘阮反射性的往后退,避开那黑色巨兽。
季延皱起眉。他犹豫片刻,站在原地抬手扣住了佘阮的手腕。季延的手温热,佘阮则在雨里冻得浑身冰凉凉。皮肤相触时,佘阮身体剧烈地一颤,像是被他的体温烫到了。
季延加大了手上力度,语气强硬:“别倔了,你明天早上应该还有课,实验室也离不了人。”
佘阮垂着眼睛,倒是没挣脱他的手。季延有些意外,印象里佘阮不是能说动的人,倔得三头牛都拉不回。
可他没挣开自己的手。
佘阮眨了眨眼,他不开口,嘴抿得死紧,身形却细微的晃了晃。季延想上前搀住他的手臂,又怕佘阮直接跑了,于是只拿伞小心翼翼地遮住他脑袋。
佘阮躲闪着季延的目光,他盯着鞋尖吐出了极轻的话语,像能融进雨声里:“季先生,早在一年前,我就不认识你了。”
季延沉默着松开了扣住佘阮的那只手。
佘阮话没停,他语句断续、声音沙哑:“我们一起……走了有七年,同学友人情人当了个遍,又都没当成。”佘阮终于抬起眼看向季延:“现在,至少得当成个礼数周全的陌路人吧。”
他仰视的模样像在瞪人,并不让人觉得可爱,反而视线充满了防备,只让人觉得可悲。
季延在他的注视中,眼圈逐渐泛起了一圈红:“我没脸说那只是个误会,”他有些哽咽“但我求你,我一年前求你,我解释过苦衷,这一年,我……”
佘阮转开目光,开口打断了他,声音依旧很轻,像是睡着的人在梦呓:“可季先生,你得明白,碎玻璃是拼不回去的。”他话语是与声音全然不同的斩钉截铁。
“我明白,”季延干笑了声,抬起头向上望“没关系,一年过去了,往后的十年也可以这样过去。”
他深吸了几口气,像是要压抑泛上胸口的酸意:“但你不能淋雨一直淋到家吧,就当遇见了个好心人送你,或者、或者我把伞给你,不行吗?”
佘阮没有答复,事实上他已经不太能听清季延的话了,脑子里像炖了一锅热粥,正咕噜咕噜的往外冒泡。可思绪却异常灵活,飘到这处又飘到那处。
佘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街上站了这么久,或许现在也应该扭头走掉。他们之间就是这样,凑在一起就容易拉长时间,不管是一年前还是一年后。
他自己则在这一年里变得拖沓又软弱,让人失望极了。但他生在工薪家庭,没有一点可称作筹码的东西。被季延这样的人算计,他不该怕吗?
他怕得只想逃。
可七年的惯性像缠住脚踝的海草,他甩不脱,只能被拽着溺水。种种甜腻回忆也要掺和一脚,这锅粥炖得说不清道不明,又一发不可收拾。
季延看佘阮一直沉默着,久得他在心里把佘阮可能的回复琢磨了个遍。但他没想到的是,佘阮身形摇了摇,直接往前栽去。
季延急忙上前揽住他肩膀,佘阮软绵绵地支在季延身上。他似乎还有迈步子的意识,只是被疲惫和寒冷夺走了力气。
季延一手伸到佘阮腋下,一手把佘阮的胳膊拉到自己颈后,扶着他往前走。这是一年以来他们贴的最近的一次了,季延忍不住心想,他们这样走在路上,看上去一定像是依偎在一起。
亲密无间,一如从前。
这种错觉不令人觉得甜蜜,反而像一把刀子扎在他心口,疼痛感剧烈得如同被火焰灼烧,铁片的凉意又直往骨子里渗。
这把刀他拔不出来,而他唯一的救星没理由拔。
季延艰难地稳住步子,他把伞往佘阮那边倾了倾,将佘阮遮了个严实。
他做了错事,本来就不奢求佘阮拔出来这把刀。
季延望着眼前漆黑的雨夜,深深叹息。
他现在只希望佘阮握住刀柄,狠狠拧上一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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忘了当时想的后面的情节,于是没后续了